夜裡鄔榆按圖索驥,攬著宋轍從天而降,巡撫衙門東南角是趙炳的小書房,他顯少來此也吩咐了人,不能隨意過來。
因此這夜色之下,半點燭火也無。
鄔榆抱怨道:“這地方真是瘮得慌。”
“所以我思來想去,只能請你和我同來。”宋轍仔細環視書房,最終指了指博古架道:“你檢查那邊。”
見他這是認可自己的實力,鄔榆得意笑了笑,倒沒想到宋轍身邊哪有武藝高強的人。
好歹屋裡透著清冷月光,雖有光借,但二人要儘量讓影子避過窗欞。
偶有幾根枯枝落在雪地上,聽得人心裡懼。
章娘子入府不就,從趙炳的舉動能看出此處有些不同,後來小心觀察幾次,每每他也不能寐時,就往這東南處去。
她先頭還以為是自己伺候的不盡心,趙炳半夜去找別人,後來偶爾幾次遠遠跟著,才看到趙炳是去這間小書房。
後來佑兒忽然拿了支素金釵來,她瞧著那面容姣好女子,自然也就知道是與自己一樣的出身。
所謂的劉府遠親表妹,不過是送人玩樂的工具。
可那鄭姑娘與自己卻十分不同,她說話舉止並未有曲意討好,眉眼間清冷磊落。
她雖有母親疼愛,但父親性子急脾氣爆,每喝了酒就要打她們母女二人。
可鄭姑娘說她連母親的疼愛,也從沒擁有過。這樣的女子竟然活得像紮根在地上的樹,坦然不懼。
她本不相信那鄭姑娘的話,因母親常說女子以夫為天,世道艱難離了這冠以男姓的屋簷,去哪裡都活不成,
但那日她在公堂上舉證劉家,章娘子這才相信她所說的,身為女子也能憑雙手為自己掙一個公道,掙一個遮風避雨的落腳處。
等出了這牢籠,就能帶著母親逃離那個家。
兩人在小書房翻了幾遍,半點蹊蹺也未發現,鄔榆有些不耐道:“怕是你那線人搞錯了,這裡......”
話還沒說完,就見宋轍身後開了半堵牆。
宋轍看著自己無意拿起的硯臺,原來這才是這屋子的蹊蹺之處。
鄔榆快步上前窺探道:“怪道外頭看著這屋子要稍大些,原來竟有這道牆。”
牆上放著密密麻麻的賬冊,其中還有趙炳這些年寫的手札,宋轍小心翼翼抽了兩本出來,這才放心離去。
夜裡趙炳去了另一個小妾屋裡歇著,因不想再失眠,遂夜裡多喝了幾杯。
可惜在夢裡他依舊揣著不安的心,難得安寧。
宋轍回了衙門才將那兩本手札開啟瞧,上頭寫著趙炳還是知府時的事,哪日收了多少孝敬,哪日又給了誰多少孝敬。
手札中還夾了些與旁人往來的書信,看來趙炳早就想到有朝一日東窗事發,這些都是他拉別人下水的證據。
上頭涉及的人倒是不少,有些已安然告老,有的還在任上,甚至還有天子近臣。
難怪趙炳出身貧寒,又是三甲同進士,從邊陲小城末流縣令,不過二十年就能做到巡撫之位。
冬月已過,廚房陳娘子先前掛在屋簷下風乾的魚脯,如今也到了取下的時候。
佑兒歡歡喜喜吃了碗魚粥,只覺得這幾日的寒氣都散了大半,又央著陳娘子給她留幾隻魚乾,只說口味好要送朋友也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