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苦口婆心,林之道心頭的天秤也開始搖擺。
待吳金離去,他仍站在原處嚼著吳金的話。
宋轍既然敢叫吳金進來,還讓看守的人退了三步,自然心裡跟明鏡似的。
入夜才去見林之道,見他眼神躲閃猶豫,亦不介意,反笑道:“看來吳提舉的話,林大人是聽進心裡了。”
林之道握拳穩了心神:“宋大人不必說這些,想治罪儘管治,我絕不辯解!”
牢房裡的火苗竄得他心裡慌,而宋轍依舊是溫潤笑意,彷彿與他是在商討公事,並非拷問詢罪。
“林大人言重了,本官說過你罪不至死,必然不會給你羅織編造罪名,當然也不會由得你認下不該你認的罪。”
林之道聽得他又說了自己不會死,眼裡升起希翼,可又怕宋轍是誆騙他,因而蹙眉琢磨。
宋轍背過手去,緩步將他扶在草蓆上,低聲道:“我給林大人講個故事。”
“有一地方同知還曾是縣令時,被屬地富商設計俗稱仙人跳的圈套,他起先只以為是金風玉露的美事,直到後來那商人找上門,帶著知府衙門的捕快來,逼那縣令一千兩平事,才曉得中了計。他本是新科入仕,家中少有閒錢,因而籌集這一千兩甚是為難。”
“恰好有人知曉他急用錢,就舉薦了印子商。他雖一千兩平了事,可這利錢竟越來越大,只能再借再還。後來他任了同知,當年那富商才找上門來,竟要他拿出鹽引平賬,否則就把當年醜事宣出去。”
宋轍見他聽得認真,笑問:“林大人以為後來如何?”
見林之道眼中懵懂,又道:“後來他心裡一狠,與那富商之妻許重利,合力殺了富商。後來嚜,他休妻再娶還做了知府。”
林之道此時哪裡不知宋轍說的是誰,後怕得很:“大人講的是……”
宋轍適時打斷他的話,冷聲道:“按律你所犯之罪,不過是被人要挾,淪為走私官鹽的幫兇,並非死罪。可旁人殺人縱火,卻樂得逍遙自在。”
見林之道心頭那天秤已然偏了回去,宋轍將鹽場搜來的罪證拿了出來:“即便吳大人與你是好友,可這私下的大生意,卻半點不帶著你林大人。出了事就全叫你一人瞭解,只怕不是君子所為。”
林之道仔細翻著宋轍手上的保書,頓時面如死灰,痛心疾首道:“我當他是朋友,可他竟如此害我!”
宋轍不是好人,但吳金又何嘗是?林之道自知落了死局,如今只能向死而生。
“人心險如山川,你連有人家犯的什麼罪都不知,竟然還想著悉數認下,當真是好義氣!”宋轍說罷,走出牢房喚了人來審問。
也不必再刑訊,林之道心如死灰,自然什麼都招了。
臨著寅時吳金被押進大牢裡,宋轍才回屋歇息。
佑兒睡得朦朧,起身瞧見他脫了外衣,在將眀還暗之中,竟有幾分像羅剎。
回頭見她撐著腰靠在床頭,宋轍隻身裡衣走了來:“是我吵醒你了?”
佑兒搖頭挪到裡頭:“大人忙活一夜,快歇會兒吧。”
兩人隔著被褥躺在床榻,屋裡靜默只聽得到對方的呼吸,宋轍忽而覺著他們如今相處,竟如尋常夫妻般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