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話有板有眼,佑兒也曾聽宋轍提過,高品並未將他當做學生,自然曉得她沒說謊。
“沈部堂初入內閣,如今又是籌集軍餉之際,到底是分身無暇來過問宋郎君。”
李芫娘心頭也是為宋轍不平:“山東押來的那個知府,也不知是誰的人,聽說都察院打算上書,降他去了翰林院做編修,怕是將來還能起復。”
這般罪狀還能降職了事,可見於文背後靠的大樹有多穩當。
佑兒不敢信這個時候還有人保他,可李芫娘說話卻不作假。
瞧著她不信,眉頭微蹙道:“你若不信,讓院裡那老奴去吏部打聽就是,說不定這文書都草擬送內閣了。”
連著說了不少話,李芫娘又抿了口茶才鬆快些。
佑兒頷首道:“多謝李小姐告知,只是這些事與奴婢並不相干。”
“怎與你不相干?上頭若不處置那知府,只怕宋轍今後在山東的處境不會好。”話說至此,李芫娘才隱晦提及自己的思量:“宋郎君心繫仕途卻孤立無援,雖憑著本事周旋到郎中的位置,眼瞧著是前途無量,實則他是錦衣夜行,如風中燭火,每走一步何其艱難?”
世家大族的女兒,並非只曉得在家中繡花彈琴,自小就要世事洞明,學著交際處事,一思一行都要為家族繁盛。
這話是點醒了佑兒,她不過是個市井出身的丫鬟,在官場上半點幫襯不了宋轍。
且不必李芫娘多說,她自然曉得宋轍對權勢地位的渴望,因此她從不奢望兩人有什麼情感糾葛。
不過是珍惜今朝,不念將來罷了。
見她是聽進去了自己話,李芫娘再道:“咱們女兒家得為自己多打算才是,我看得出宋郎君對你有情,也瞧得出你心裡也念著他。只是你自己心裡大抵是曉得的,這出身到底是擺在那裡,將來若宋郎君娶了新婦進門,能不能給你一個名分,可得夫人點頭才是。”
做官之人娶妻,不必在乎娶的女子是不是自己喜歡的,看的是岳家背景。
因此就算要納妾也得看正室夫人的臉色,否則再喜歡也只能養在外頭,沒名沒分如浮萍飄蕩。
李芫娘未直說出口的話,就是在告訴佑兒,她若做了宋轍的夫人,不僅能認下佑兒為妾,且眼下宋轍這些所謂困境了,轉眼就能解。
她父親是戶部侍郎,大伯更是封疆大吏福建布政使,舅舅是兩江總督,表姐雖嫁山東布政司四品參議,可楊姐夫是賢妃的胞弟,自然尊貴。
世家之間盤根錯節,哪裡是宋轍單打獨鬥能比的?
瞧著眼前的小姐端莊大方,說起話來有理有據,句句逼人痛處,佑兒挺直了背肌道:“姑娘多慮了,我眼下是在大人手下,拿著月錢做分內之事,至於將來嚜,我決計不會做誰的妾室。”
李芫娘眸色微變,瞧著她信誓旦旦的模樣,倒像是告訴自己,這宋夫人的位置,她如探囊取物般輕易得到。
瞧著佑兒的面容,李芫娘用帕子壓著唇角緩了怒氣,含笑道:“姑娘好志氣,想來心頭是有成算的,我今日是多嘴多舌了。”
心頭卻想著,宋轍只要在意官身功名,怎會有娶這丫鬟為妻的心思。
將來她進門,必然好好敲打這惡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