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的手指微微收緊龍椅扶手,“哦?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阿史那瑢上前一步,行了一個標準的北狄貴族禮,“回西越皇帝陛下,我塔蘭部風俗,未婚男子面見尊長需遮面,以示謙卑。”
他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若陛下不嫌,待我嫁人成家,自當以真容相見。”
這番話合情合理,女帝一時無法強求,她微微傾身,眼中精光閃爍,“抬起頭來。”
阿史那瑢依言抬頭,與女帝四目相對。
那一刻,姬昱看到女帝的手指猛地攥緊了龍椅扶手,指節發白。
她認出來了。
“王子……看著有些面熟啊。”
女帝聲音冰冷,聽不出喜怒。
阿史那瑢不慌不忙,“中原人有云,人有相似,或許小王與陛下哪位故人相像?”
這句話說得巧妙,既給了女帝臺階下,又暗含挑釁。
女帝眼中怒火一閃而過,她平生最恨有人挑釁她的權威。
但現在畢竟是早朝,因而女帝很快就恢復了平靜,“或許吧。”
她轉向姬昱,“世女方才說這位王子曾相助於你,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詳細說來。”
姬昱早料到有此一問,從容應答,“臣在追擊黑狼部殘兵時,偶遇塔蘭部狩獵隊伍。王子慷慨相助,提供了黑狼部營地方位,臣感其誠意,故而結交。”
這番說辭滴水不漏,女帝一時找不到破綻。
她沉默片刻,突然問道,“王子可會說我西越官話?”
“略通一二。”阿史那瑢用帶著濃重北狄口音的官話回答,“小王父親是中原商人之子,從小教過一些。”
女帝眯起眼睛,“哦?那王子可知我西越禮制?外邦貴族無詔入京,可是大罪。”
殿中氣氛驟然緊張,姬昱心中一凜,這是女帝在找茬了。
她正要開口解圍,阿史那瑢卻已從容應答,“陛下明鑑,小王隨靖王世女入京,便是遵了西越‘客隨主便’的禮數。若有不妥之處,全因小王仰慕中原文化心切,與世女無關。”
這番回答不卑不亢,既保全了姬昱,又展現了自己的氣度。
幾位大臣不禁暗暗點頭。
女帝不由得皺了皺眉,或許只是長得相似吧。
印象裡,姬瑢在她面前大氣兒都不敢喘,更不可能在朝堂上這樣頂撞忤逆她。
但她又忍不住仔細打量那雙露在面紗外的琥珀色眼睛,這眼睛,這眼神,分明就是她那個“已死”的五皇子姬瑢!
“你……”女帝不自覺地前傾身體,冕旒上的玉珠碰撞發出清脆聲響,“靠近些讓朕看看。”
阿史那瑢從容上前,在距離龍椅三步處停下。
這個角度,陽光正好透過殿窗照在他身上,面紗後的輪廓若隱若現。
女帝死死盯著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一旁侍立著的崔麗連忙遞上帕子,卻被她一把推開。
“陛下保重龍體。”
姬昭適時開口,語氣恭敬卻帶著幾分諷刺,“想必是見到異國王子,太過驚喜了。”
女帝強壓咳嗽,眼中寒光閃爍,“來人,賜座,既然王子遠道而來,朕自然要好生款待。”
侍從連忙搬來錦凳,放在姬昱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