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具體如何發展的,又經歷過哪些波折,一直是個謎團
朱標早就察覺到了這個問題,也去翻過史書,但並沒有得到太多有用的資訊。
沒辦法,中國的史書實在太浩瀚了。
靠人工從中篩選出想要的資訊,無異於大海撈針。
但現在,子產的變革卻彌補了這缺失的一環。
終於找到了想要的資訊,朱標非常的高興,連忙繼續往下看。
【作丘賦,依土地人口數量交納軍賦。】
看到這個變革,朱標更加的興奮。
這不就是田租和人頭稅的起源嗎,尤其是人頭稅,原來是子產變革確立的。
果然,一切都是有源頭的,萬事萬物的發展規律都是有跡可循。
自己還是得多讀史啊。
繼續往下看……
【實行學而後入政、擇能而使之的用人制度。】
【不毀鄉校,願聞庶人議政。】
先學習才能當官為政,選擇有能力的人為政。
在後人看來,這不是最基本的遴選官吏的方式嗎?有什麼好說道的。
但朱標卻沒有這麼想。
在春秋那個講究血統的年代,當官看的不是能力,而是和當權者血緣關係的遠近。
血緣關係近的就能當大官,遠的當小官,沒有血緣關係的就是庶民。
‘選賢任能’堪稱是打破成規。
關鍵是‘願聞庶人議政’。
什麼叫庶人?
就是普通人,和當權者沒有血緣關係,沒有政治地位的‘野人’。
子路竟然允許他們討論國家大事,讓他們參與到政治活動中來。
這完全是打破成規的做法。
提起不拘一格選賢任能,大家第一個想到的是誰?
秦國的軍功爵制,不看出身地位,只看軍功授予爵位。
然而朱標沒有想到,原來春秋時期就已經有人這麼做了。
仔細回想春秋時期的幾次大變革,皆未觸及到一點,那就是人才選拔。
貴族的子孫永遠是貴族,官吏皆貴族之後。
普通人永遠是普通人,是沒有資格當官的。
子產的變革,是第一個在這方面做出改變的。
普通人,只要有能力,也一樣可以做官。
什麼叫不拘一格提拔人才?這就是。
什麼叫打破成規?這就是。
這其中的意義,不亞於孔子‘有教無類’。
難怪孔夫子對子產的讚譽如此之高,難怪表弟特意讓我研究他的經歷。
果然是一位被大家忽略的變法大家。
他繼承了先賢變革的精華,又做出了開創性的建設,為後人提供了參考。
可謂是承前啟後啊。
只可惜鄭國實在太弱小了,即便有子產這樣的大賢主政,也難以扭轉大局。
回頭想想,他的名聲不大,大機率也是被鄭國拖累了。
如果給他換到一個稍微大一點的國家,或許情況就不一樣了。
只可惜歷史沒有如果。
不過另一個疑惑隨之而來,表弟讓我看子產,難道是因為他敢於打破成規選拔人才?
應該不會這麼簡單吧?
接著往下看。
【鑄刑鼎。】
就是將法條刻在鼎上面公示天下。
從此官吏判案必須依照刑鼎上的法條,否則就屬於違法執法。
而百姓只要不違反刑鼎上的規定,就不算犯罪。
一開始朱標並沒有察覺到有什麼問題。
大明律也早早就刊印天下,既是對百姓的震懾,也可以在一定程度約束官吏的行為。
很簡單,如果天下人都不知法,那官吏還不是想怎麼判就怎麼判。
如此一來豈不是天下大亂。
明法紀、嚴規矩,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實在沒什麼可說道的。
可是很快他就發現,事情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
史書上明確說,子產鑄刑鼎之後,遭到了天下人的批判和反對。
而且反對聲很大,代表性反對者就是叔向。
叔向可不是普通人,他是當時有名的賢臣能臣。
對外維護晉國的霸權,對內維護中央權威,親弟弟貪墨都能大義滅親。
其名聲還要壓晏嬰一頭。
就是這樣一位賢能之臣,帶頭反對鑄刑鼎。
還數次寫信勸告痛斥子產,認為鑄刑鼎會導致:
民知有闢,則不忌於上。
大意是百姓知道法條之後,就不害怕官吏權貴了。
子產對此的反擊是,貴族利用法律肆意妄為,對下侵害百姓,對上架空中央。
而且因為法條不明,導致商人不敢來經商,致使鄭國愈加貧窮。
他鑄刑鼎是為了限制地方貴族的權力,維護中央朝廷的權威。
明確了權力和義務,百姓的利益得到了維護,商人也敢來鄭國經商了。
‘吾以救世也!’
看到這裡,朱標終於意識到,事情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天下人都反對鑄刑鼎,反對公開法條,這說明什麼?
說明以前的律法是不公開的。
這時馬鈺掛在嘴邊的那句話,再次浮現在他腦海裡。
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
難道當時的人都抱著這種思想,所以不願意公開法律?
想到這裡,他再也坐不住了。
再次下令,讓東宮的史官翻找子產時期的歷史情況,翻閱華夏律法的發展過程。
雖然沒有搜尋引擎,但在五六位史官十幾位書吏的努力下,幾個時辰後朱標想要的東西就被翻了出來。
此時已經三更時分,可朱標絲毫沒有睡意。
拿到資料就翻閱起來。
先是子產時期的歷史情況,根據左傳記載:
“議事以制,不為刑辟。”
什麼意思呢,就是沒有固定法條,如何判罰全憑貴族商量著來。
他們說怎麼判,就怎麼判。
子產鑄刑鼎,就相當於是剝奪了貴族的量刑權,將制定法律的權力收歸中央。
貴族再也沒有辦法和以前那樣,隨心意判決案件。
所以貴族官吏群體才會如此反對鑄刑鼎。
叔向才會痛斥:民知爭端矣,將棄禮而徵於書,錐刀之末將盡爭之!
就連對子產非常尊重的孔子,都批判說:
貴賤無序,何以為國?
漢書·刑法志記載,當時權貴對鑄刑鼎的直接態度是:
昔吾以法為刃,割民如芻狗;今刃顯於市,吾何以割之?
看到這裡,朱標終於明白,子產鑄刑鼎代表著什麼。
同時也明白了,馬鈺為何讓他看子產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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