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錢塘江。
東方欲白,篝火長燃。
“咚——”
“咚——”
“咚——”
鼓點驚雷,聲震四野。
三萬銳卒,著甲列陣,長刀出鞘,勁弩壓弦,肅殺遍天。
時有勁風掠營,吹得旌旗獵獵翻卷。
偶有寒鴉驚飛,劃破長空寂寂無聲。
以江昭為首,近十位主官,呈一字並列。
“忠武將軍與王侍郎統兵五千,行軍淳安縣。”
江昭一手負劍,吩咐道:“凡與淳安縣令有關之人,都先抓起來,視為有嫌疑。凡淳安縣令三族以內之人,都抓起來。凡入了品的淳安縣官,都抓起來。”
“另,火燒欽差的客棧,勢必查驗一二。葛連之墳,勢必開棺驗屍,查其是否為毒藥致死。”
淳安縣,作為冤案的起始點,涉及葛連之死,也是火燒欽差的事發地。
僅這一點,淳安縣令就是板上釘釘的被夷三族。
淳安縣,也註定是受到重點欽查的地方,無論是開棺驗屍,亦或是抓取嫌疑犯,都是必須要經歷的流程。
不過,即便如此,江昭也沒有親自下縣欽查的意向。
說到底,從“火燒欽差”這一事實發生的那一刻,楊武案的真相就已經不再重要,欽差的死究竟有沒有內幕,也不再重要。
無論是楊武案的真相,亦或是火燒欽差的內幕,本質上都是跟真相有關,偏向於斷案。
這是大理寺和刑部要乾的事情,不是內閣大學士該乾的事情。
於江昭而言,真正重要的就一個點——欽差死了!
欽差死了,這是事實。
所以,兩浙路得遭到強權審判,遭到政治打壓。
內閣大學士持尚方寶劍巡視,本質上要做的就是從大局上審判兩浙路,至於細緻入微的斷案,亦或是讓真相大白,都僅僅是添頭。
“諾。”姚兕與王安石齊齊一禮。
“子純與王府尹統兵一萬,凡杭州府上上下下入了品的官吏,無一例外,都抓起來。凡杭州府通判的三族,也都抓起來。”江昭繼續道。
不管有沒有重罪,都必須先以雷霆手段抓起來,震懾四方。
欽差代天巡狩,為君王之化身,皇權之延伸。
既然發生了火燒欽差的惡行,就勢必得狠厲震懾。
否則,豈不是讓其他人有樣學樣?
“諾。”王韶與王珪,相繼一禮。
“餘下之人,與本官行軍兩浙路治所。”江昭平靜道。
其實,兩浙路治所就在杭州,相距杭州府治所不足十里。
不過,郡和路存在著不可忽視的差距,還涉及了封疆大吏。
兩浙路治所,更是涉及掌控兩浙路一切軍政要務,卻是得內閣大學士親自坐鎮。
“諾。”餘下幾人,齊齊一禮。
大致行軍已經定下,江昭點點頭。
“噌~!”
慕然,江昭拔劍,猛地刺天:“開拔!”
一聲令下,幾十位大小將領,相繼傳令。
“開拔!”
“開拔!”
三萬銳卒,就此行軍。
兩浙路治所,安撫司。
“噠——”
“噠——”
一道道行軍步伐聲響起,甲冑相碰,兵戈相交之聲,越來越重。
就連大地,亦是為之震顫,就仿若地震一樣。
安撫使廳。
以安撫使陳繼為首,三十餘位安撫司官員,齊聚於此。
上首,陳繼就要說些什麼。
就在這時,大地抖動,起伏震顫。
“來了!”
陳繼一震,猛地起身站立,眼中有著難言的惶恐。
餘下幾十人,齊齊面露擔憂,不知所措。
“就是不知,誰人主管徹查一事?”陳繼眼中閃過一絲僥倖,雙手合十,默默祈禱。
官家究竟是要從重判罰,亦或是從輕發落,單是從徹查兩浙路的主官的官階就可窺見一二。
一如太宗年間的“假冒欽差”案,就是二品大員負責欽查,夷族不斷,典型的重罰。
以常理論之,欽查的上限就是正二品的左、右都御史,亦或是刑部尚書。
一旦有二品大員欽查,幾乎就意味著朝廷要重罰。
就是不知這一次,官家是讓誰負責欽查?
若是二品大員欽查,那就說明封疆大吏也在重罰的行列,起碼得大幅度貶官,甚至丟官。
若是三品大員欽查,那就說明上頭沒有重查封疆大吏的意思,縣、郡一級可能會遭殃,但封疆大吏一級,估摸著也就是貶官的程度。
“但願,來的是三品吧!”陳繼臉冒冷汗,嘆了一聲,又坐了下去。
僅是一剎,他就已經腿腳發軟,心神震跳。
餘下的其他官員,也是差不多的做法。
即將面臨審判,單是心中的恐懼,就足以讓人走不動路。
驚慌之餘,唯有心存僥倖。
行軍步伐,越來越重。
千餘安撫司侍衛,手持長矛,嚴陣以待。
直到
“籲!”
“何人,膽敢擅闖重地?”一名偏將大聲問道。
話音中,不乏些許緊張驚恐。
沒辦法,對面人實在太多了!
“駕!”
顧廷燁一手牽著韁繩,一手從袖中掏出吏部、刑部、御史臺、開封府、樞密院、內閣六大文書,叱道:“兩浙路火燒欽差,朝廷下令徹查,爾等速速棄刃伏地,束手就擒!”
“敢頑抗者,斬!”
“諾!”
偏將連忙點頭,大聲吩咐道:“丟盔棄甲。”
方才,他也就是走個流程而已。
難不成,還真指望一千人對付上萬人?
“仲懷,著一千人入安撫司,凡是安撫司之人,都抓起來。”江昭拎著韁繩說道。
欽查兩浙路,首要任務無非就是兩件事:
一、掌控兩浙路兵權。
二、掌控兩浙路政權。
一旦掌握了兵權與政權,欽查任務起碼完成了七成。
往後,便是判罪,以及安撫百姓。
“諾。”顧廷燁抱拳一禮,吩咐下去。
不一會兒,千餘人棄刀,齊齊衝進司衙。
安撫使廳。
“噠,噠,噠!”
著甲聲越來越重,隱隱甚至有了驚恐的叫喚聲。
百十步外,不乏士卒押著官員走動。
“這——”
陳繼一震,面有意外:“讓兵魯子公然抓人?”
本來,他還以為是禁軍圍住治所,治所主官相繼交權即可。
至於治所百官,幾乎都是牽連之罪,可能就是貶官而已,不至於被抓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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