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陳百戶帶著他的鷹犬們殺到了。左冷禪目光灼灼地看著來人,他看得出來,這直接闖入他嵩山議事廳的人,武功極其低微。他要是想,一個照面就能將來犯者瞬間梟首。
但就是因為他身披飛魚服,腰挎繡春刀,所以此時左冷禪還只能從主位上站起來,熱情地迎上去:“敢問這位大人,來我嵩山有何公幹?”
陳百戶看著他陰冷了一笑:“左冷禪,你的事發了。”
左冷禪聞言有些疑惑,他做的髒事可多了去了,欺瞞武林中人就算了。但如果錦衣衛有心要查,還是很容易查出來的。
不過這朝堂不是不管江湖事嗎?為何來此興師問罪?
突然,左冷禪想起了費彬之前彙報的過的一事。當時他就以費彬膽大妄為,自作主張,狠狠地訓斥了他一頓。不過當時費彬已經再三保證處理乾淨了,難道他終究還是露出了馬腳?
左冷禪還想著一會兒無論如何都不承認,卻沒成想,陳百戶直接將一紙認罪書扔向了左冷禪。左冷禪只是接下,並未細看。
“那費彬在獄裡已經全招了,你還是乖乖隨我去衙門裡走一遭,也許還能落個從輕發落。要是負隅頑抗,那可就是大軍圍山了。”
左冷禪眼皮直跳,這費彬不是被魔教圍殺了嗎?怎麼會落入錦衣衛的手中,難道是這狗官在誆我?
在王靜淵的暗示下,嶽不群越眾而出,向著陳百戶拱了拱手:“好叫這位大人知曉,嵩山派的費師弟,已經命喪魔教妖人之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陳百戶嘿嘿一笑:“誤會?沒有誤會,這費彬,正是你們所謂的‘魔教妖人’送到我房門前的。他們似乎是在逼問一些密辛的時候,費彬交代了你嵩山大逆不道的行徑。
這所謂的‘魔教妖人’都心存朝廷,你這所謂的名門正派可是偷偷謀劃著謀逆!”
左冷禪一聽這話,可不能不表示,這謀逆的帽子無論是戴在誰的頭上,都承擔不起。他直接否認道:“我嵩山一心向著大明,這謀逆之言從何說起?偽造聖旨一事,指不定也是有人陷害啊。”
陳百戶目光一凝:“你是在說我屈打成招了?”
你們錦衣衛是什麼德行,村裡不識字的婆婆都知道!但左冷禪也只能拱了拱手:“在下沒這麼說。”
陳百戶似乎是聽出了左冷禪的不服:“沒這麼說?那就是這麼想的了?”
“在下不敢!”
“你怕是沒有仔細去看費彬的認罪書吧?”陳百戶無所謂的擺了擺手:“民間對我們錦衣衛多有誤會,其實我們查案子也是要講證據的。偽造聖旨這件事,當事人已死,而且沒有留下任何的證據。我也沒想著靠這點定你的罪。”
聽聞陳百戶這麼說,左冷禪立即拿著認罪書細細的看了起來。當他看見最後一條時,卻是瞪大了雙眼。這事費彬沒有和他說過!不對!這狗官說他不會屈打成招,他就真不會了?!
這種關頭,可不能自亂陣腳,保不齊是這狗官在詐我。
陳百戶也沒有打算和他多做解釋:“多說無益,搜一搜便知道了。說著,陳百戶就帶著人經過了議事廳,直往嵩山派駐地的深處走去。”
左冷禪驚疑不定地跟上,其他四位掌門人對視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陳百戶所帶的錦衣衛,似乎真的是想要搜出些什麼。就這麼一間房、一間房地挨著搜了過去。而左冷禪也只能硬著頭皮跟著,一是他也不確定費彬到底做沒做過什麼,二是防著這些錦衣衛栽贓。
王靜淵靠在一面牆上,無聊地打著哈欠。他昨日晚上又拉著嶽不群與風清揚開劇本圍讀會,一晚上都沒有休息好。
陳百戶看到王靜淵靠在一面牆邊不動,頓時眼前一亮,立即衝著王靜淵厲喝道:“那小子,你擋在那裡做什麼?莫不是房間裡有什麼東西?”
王靜淵心知陳百戶是誤會了,不過誤會也就誤會吧,反正都要做手腳的,一會兒做還是現在做,結果都是一樣的。
王靜淵立即直起身打了個哈哈:“哎呀,這位大人說的是哪裡的話。這屋子一看就是弟子的居所,這種大通鋪,能藏什麼啊。您要是不信,我開啟門給您看看。”
左冷禪聞言也是看向了那棟房屋,確認那裡是低階弟子的居所後便沒有放在心上。那種居所,平均一間要住二十個弟子,裡面還能藏什麼?
王靜淵隨意地往房門上一拍,用力地推開了房門。緊接著,所有人都露出了震驚的神情。王靜淵裝模作樣得發現眾人的神情不對,而後看了一眼屋內,也跟著做出了震驚的神情。
只見一架床弩,正處於待發狀態,對著門外。眾所周知,現在這個時候,一甲頂三弩,三甲下地府。在持有九把槍就能吃花生米的地方,你持有一挺火炮是幾個意思?
眾人一轉頭,就只看見了左冷禪飛速消失的身影。左冷禪相當果決,在這種情況下,和錦衣衛解釋根本沒有意義。
在確切搜出一架床弩的情況下,那偽造聖旨是否有人證已經不再重要了。嵩山派已經完了,他只能先保住自己的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左冷禪跑了,陳百戶立即看向在場的眾人。看得眾人心裡一陣咯噔。王靜淵立時掏出了剛才眾人簽字的會議紀要,夾著厚厚一摞銀票遞了過去。
雖說以他和陳百戶的關係用不著塞銀票的,但是大庭廣眾之下,做戲也要做全套嘛。
“這位大人,我們此行上山正是因為聽說了此事,所以適才已經將嵩山移出我們四嶽劍派了,還請大人明察。”
陳百戶大大喇喇地將銀票塞進自己懷裡,而後就拿著會議紀要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隨後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這一切都和你們沒有關係,所有的事情都是嵩山派做的。”
王靜淵立即豎起了大拇指:“大人英明。”
這一唱一和間,就和玩似的。但凡有個腦子正常的朝堂中人,看見這一幕,就會知道,這純粹就是在糊弄人。
但是在場的人,就是吃這一套糊弄。江湖人嘛,能見過幾個官?對於官員的認知,大多來自於戲文和民間流傳的刻板印象。
就連劉正風那種交遊廣闊的人,都會上了假聖旨的當。更扯的是那費彬,他是真的敢做假聖旨啊。
現在王靜淵和陳百戶的表演,對於二十來歲的舉人來說,太過幼稚,但是對於五六十歲的大派掌門人,卻是正正好好。
被錦衣衛輕輕放過,飛速下山的眾人,心裡此時都在想一件事。
這嵩山算是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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