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這個時候做這事可真奇怪，”米娜挑起一邊修剪整齊的眉毛，灰藍色的眼睛審視著雷恩，“方式也很奇怪，佩勒米安航線上沒有任何動靜，共和國不敢輕舉妄動，尤其是在我們南方取得勝利之後。”
她的話語帶著議會辯論中特有的、經過精確計算的平靜。
雷恩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短促的、帶著嘲弄的嗤笑，“我沒心情挑起事端，好嗎？你信不信我無所謂，重要的是我得問心無愧。”
他站起身，動作利落地將沉重的將官外套重新披上肩頭，繫上外套最上方那顆硬質紐扣，“哦，還有，我要帶走哈爾。”
米娜的視線迅速瞥了一眼哈爾光滑的白色機體，然後又回到雷恩臉上，“你到底為什麼來這兒？”
她的聲音裡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來指揮拉克斯的防禦，”雷恩的聲音低沉而直接，“米娜，我們這場戰爭要輸了，我們的海軍艦艇總數是大共和國軍的三倍，但這個數量優勢正一天天被他們的組織效率和資源轉化能力消磨掉。”
“我們不是在進攻嗎？”
米娜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平板電腦冰冷的邊緣。
“是在防守，”雷恩糾正道，身體微微前傾，重心落在前腳掌，“我們所謂的‘進攻’……嗯，其戰略效果無關緊要，無法改變整體態勢。”
共和國在新佔領的領土上攻勢猛烈，已經拿下穆尼林斯特，現在兵鋒直指丹圖因。
邦聯的第三艦隊在艦艇數量和火力投射能力上都難以匹敵共和國的第八、第九和第十軍區艦隊構成的聯合壓力。
在南方區域，共和國的第二十軍區艦隊正對豐多和巴薩德羅星系實施嚴密的包圍，而在埃里亞杜方向的第十八軍區艦隊則持續對薩盧斯特和比思星系進行試探性攻擊和襲擾。
問題在於，儘管邦聯的海軍總噸位是共和國的三倍，但他們只有三支能協調行動、統一指揮的主力艦隊叢集，而共和國有二十支高度組織化的軍區艦隊。
儘管坦恩將軍取得了一些戰術勝利，但她的第二艦隊無法同時兼顧所有戰略方向，更不用說她自己所在的區域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很快，第一和第二艦隊會被牽制在代號“迂迴行動”的漫長戰略機動中，邦聯賴以維繫防線的預備艦隊戰略也將徹底瓦解。
這恰恰是共和國總參謀部精心設計的戰略目標。
“你這話什麼意思？”
平板電腦螢幕反射的光線在米娜的眼中閃爍。
“我們的軍隊結構就像一桶被強行關在一起的螃蟹，”雷恩的語氣帶著一絲疲憊，“每個人都想獨立行動，除非有人掌握最高指揮權，否則沒人願意真心實意地去配合其他人。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名義上有龐大的海軍，卻只能勉強湊出三支完整艦隊，而大共和國軍有二十支……讓一個人指揮如此龐大的聯合部隊會打破各個勢力集團之間脆弱的權力平衡。
結果就是，我們這些獨立的中隊、分艦隊各自為戰，整個邦聯缺乏一個統一的、高效的指揮與控制系統。”
雷恩又發出一聲輕哼，帶著明顯的諷刺，“到頭來，我們輸不是因為敵人太強，而是因為我們內部互相掣肘、彼此消耗的精力遠超過對抗共和國的努力，杜庫伯爵上次向邦聯議會正式推舉最高指揮官候選人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三週前。”
米娜小心翼翼地回答，身體在扶手椅裡坐得更直了些。
“是誰？”雷恩目光緊鎖著她，“最後獲得了多少張贊成票？”
“一個叫塞弗倫·坦恩的奇斯人，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贊成票，大多來自主戰派控制的星系代表。”
差的太遠。
“別讓我放棄原則，雷恩，”米娜聲音裡帶著議員特有的堅定，警告道：“我不會在議會投票支援任何旨在進一步擴大這場戰爭規模的提案或軍事授權。”
問題的關鍵，就在這兒了。
“這場戰爭已經不可避免地擴大化了，米娜，”雷恩輕聲反駁，但每個字都清晰有力，“只是因為你生活在拉克斯這顆相對安全的後方行星的安逸之中，才能繼續高高在上地堅守你所謂的和平主義原則，那我的原則呢？還有每一個在冰冷太空和泥濘戰壕裡，為了保衛邦聯公民和理念而不得不暫時放下個人原則的分離主義者士兵的原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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